残阳西入崦,茅屋访孤僧。
落叶人何在,寒云路几层。
独敲初夜磬,闲倚一枝藤。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译文
夕阳已经落入崦嵫山,我去山中茅屋寻访一位孤僧。
满地落叶,不知僧人在何处?遍山寒云,山路还要走多少层?
初夜时分只听到他独自在敲磬,(结束后)悠闲地倚靠着一枝青藤。
大千世界都在微尘之中,我又何必去计较爱与憎呢?
注释
崦(yān):即 “崦嵫(zī)”,山名,在甘肃,古时常用来指太阳落山的地方。
初夜:黄昏。
磬(qìng):佛寺中使用的一种钵状物,用铜铁铸成,既可作念经时的打击乐器,亦可敲响集合寺众。
“世界” 句:语本《法华经》“书写三千大千世界事,全在微生中”,意思是大千世界俱是微生。《楞严经》也说 “人在世间,直微尘耳。何必拘于憎爱而苦此心也”。宁:为什么。
赏析
章法严谨:诗歌结构层次分明。首联 “残阳西入崦,茅屋访孤僧” 点明时间和事件,红日西沉时诗人去访孤僧,给人一种静谧、幽远的感觉。颔联 “落叶人何在,寒云路几层” 则写寻访过程中的所见所感,通过落叶、寒云等意象,渲染出一种迷茫、清冷的氛围,也体现出寻访的艰难。颈联 “独敲初夜磬,闲倚一枝藤” 具体描写见到僧人后的场景,初夜敲磬表现出僧人的修行生活,“闲倚” 则展现出僧人的闲适自在。尾联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是诗人在与僧人交流或受其影响后获得的感悟,收束全诗,升华主题。
意象丰富:诗中运用了诸多富有表现力的意象。“残阳” 不仅点明时间,还营造出一种日暮的氛围,暗示着时光的流逝和尘世的沧桑。“落叶” 象征着飘零、孤独,也衬托出山中的寂静和僧人踪迹难寻。“寒云” 给人以寒冷、高远、缥缈的感觉,既写出了山路的艰难,也暗示了尘世的纷扰与人心的迷茫。“独敲” 的磬声在寂静的山中回荡,更显清幽,衬托出僧人的超脱和诗人内心的宁静。
哲理深刻:尾联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蕴含着深刻的佛教哲理。诗人领悟到在广袤无垠的世界中,人就如同微尘一般渺小,世间的爱憎恩怨也都微不足道,表现出诗人想要超脱尘世,放下世俗的爱憎,以一种淡泊、豁达的心态面对生活的愿望,使诗歌具有了一种深邃的思想内涵和哲学高度。
创作背景
唐文宗大和二年(828 年),李商隐曾有一段玉阳求仙学道的生活,期间在山中访问僧人的途中忽悟禅理,于是作下了这首诗。当时李商隐处于牛李党争的夹缝之中,被人排挤,生活清苦,亲朋离散,仕途不顺,内心充满了苦闷与彷徨,在这样的背景下,他渴望从佛教中寻求解脱,获得心灵的慰藉。
简析
《北青萝》是一首典型的以访僧悟禅为主题的五言律诗。诗人通过描写自己寻访孤僧的过程,从黄昏时出发,历经山路的迷茫,到最终见到僧人,聆听磬声,与僧人交流,进而获得了对人生和世界的新的感悟。诗歌语言简洁而富有表现力,通过对自然景物和僧人生活的描写,营造出一种清幽、静谧、空灵的意境,将诗人对禅理的领悟和对人生的思考融入其中,表现出诗人在现实困境中对精神解脱的追求,以及对尘世爱憎的超脱态度,体现了李商隐诗歌构思精巧、意境深远、富有哲理的艺术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