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唐代〕
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
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
可以荐嘉客,奈何阻重深。
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
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
译文
江南生长着一片丹橘,历经寒冬仍然绿叶葱郁。
难道是因为当地气候温暖?其实是它本身就有耐寒的品性。
这样的佳果本可以进献给尊贵的客人,无奈重重山水阻隔难以送达。
命运的好坏全在于遭遇不同,其中的循环往复实在难以探寻。
人们只说要种植桃李,难道橘树就不能供人乘凉吗?
注释
丹橘:红色的橘子,也叫朱砂橘,这里代指橘树。
伊:助词,无实际意义,用于加强语气。
岁寒心:耐寒的本性,出自《论语・子罕》中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此处借指橘树经冬不凋,拥有像松柏一样的耐寒品质 。
荐:进献,送上。
阻重深:山高水长,阻隔重重,指道路艰险难行。
运命:命运,指人生的遭遇和经历。
循环:周而复始,变化莫测,这里指命运的变化规律。
徒言:只说,仅仅说。
树:种植,栽培。
阴:同 “荫”,指橘树的树荫,可以供人乘凉。
赏析
托物言志,借橘喻人:诗人以丹橘自比,通过对橘树的赞美,表达自己坚贞不屈的节操和高尚的品德。橘树在寒冬中依然保持翠绿,象征着诗人在困境中坚守自我、不随波逐流的精神。
巧用问答,深化主题:“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诗人采用问答的形式,先提出疑问,再给出肯定的回答,强调橘树的耐寒是本性使然,而非地利之便。这一问一答,不仅使诗歌的节奏富有变化,还深化了主题,突出了诗人对自身品质的自信和自豪。
借景抒情,感慨命运:“可以荐嘉客,奈何阻重深”,诗人借橘树果实虽好却因山水阻隔无法进献嘉宾的处境,抒发自己虽有才华和忠心,却因奸臣当道、仕途坎坷而无法为国家效力的无奈与悲哀。“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 则是诗人对命运无常的感慨,看似豁达,实则饱含无奈。
对比反问,抒发愤懑:诗的最后将橘树与桃李进行对比,以反问句 “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 结尾,批判了当时社会只看重表面繁华(桃李),而忽视内在品质(橘树)的现象,抒发了诗人对自身遭遇的不平和对贤才被埋没的愤懑。
创作背景
唐玄宗开元二十五年(737 年),张九龄由尚书丞相贬为荆州长史。他晚年遭奸佞谗毁,忠而被贬,内心愤懑不平。在此期间,他读韩非的《孤愤》,常常涕泪沾襟,遂作《感遇十二首》,以抒发自己的感慨和愤懑,寄托自己的理想操守,这首诗便是其中之一。
简析
《感遇十二首・其七》是张九龄托物言志诗的经典之作。全诗围绕橘树展开,从橘树的外在特征到内在品质,再到其命运遭遇,层层递进,借橘树的经历抒发诗人自身的情感和对社会现实的批判。诗歌语言质朴自然,情感真挚深沉,既有对自身品质的坚守,又有对命运不公的无奈,更有对世态炎凉的愤懑。它不仅展现了诗人高尚的人格和操守,也反映了当时社会的黑暗和人才被埋没的现状,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和较高的艺术价值,对后世托物言志诗的创作产生了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