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截竹为觱篥,此乐本自龟兹出。
流传汉地曲转奇,凉州胡人为我吹。
傍邻闻者多叹息,远客思乡皆泪垂。
世人解听不解赏,长飙风中自来往。
枯桑老柏寒飕飗,九雏鸣凤乱啾啾。
龙吟虎啸一时发,万籁百泉相与秋。
忽然更作渔阳掺,黄云萧条白日暗。
变调如闻杨柳春,上林繁花照眼新。
岁夜高堂列明烛,美酒一杯声一曲。
译文
从终南山砍下竹子做成觱篥,这种乐器原本是从龟兹传来。
流传到汉地后曲调变得更为新奇,凉州胡人安万善为我吹奏。
旁边的听众听后都纷纷叹息,远方的游子听了思乡泪垂。
世人只会听却不懂得欣赏其中妙处,乐人就像在狂风中独来独往。
乐声像寒风吹得枯桑老柏飒飒作响,又像九只雏凤鸣叫啾啾不停。
仿佛龙吟虎啸同时爆发,又如万籁齐鸣与秋天的百泉声交织。
忽然又变作《渔阳掺》鼓曲般低沉悲壮,顿时使白日变得昏暗黄云翻卷。
再变调又好像听到《杨柳枝》曲,如同看到上林苑中繁花似锦一片清新。
除夕夜高堂上明烛高照,喝一杯美酒听一曲觱篥乐。
注释
觱篥(bì lì):亦作 “筚篥”“悲篥”,又名 “笳管”,汉代由西域传入,今已失传。
龟兹(qiū cí):古西域城国名,在今新疆库车、沙雅一带。
曲转奇:曲调变得更加新奇、精妙。
傍:靠近、临近,意同 “邻”。
远客:漂泊在外的旅人。
解:能、会。
长飙:狂风。
飕飗(sōu liú):拟声词,风声。
九雏鸣凤:典出古乐府 “凤凰鸣啾啾,一母将九雏”,形容乐声细杂清越。
万籁:自然界的各种声音。
渔阳掺(càn):渔阳一带的民间鼓曲名,这里借代悲壮、凄凉的乐声。
黄云:日暮之云,这里形容天色昏暗。
杨柳:指古曲名《折杨柳》,曲调轻快热闹。
上林:即上林苑,古宫苑名,有两处,一为秦都咸阳时置,故址在今陕西西安市西;一为东汉时置,故址在今河南洛阳市东。
岁夜:除夕。
赏析
描写视角独特:诗的开篇从乐器的制作材料和起源写起,“南山截竹为觱篥,此乐本自龟兹出”,给人一种追根溯源的厚重感,为后文描写音乐的魅力做了铺垫。接着点明演奏者是凉州胡人安万善,强调了音乐的异域特色。
音乐描写生动:诗人运用大量生动的比喻来描写觱篥之声。如 “枯桑老柏寒飕飗,九雏鸣凤乱啾啾”,以寒风吹动枯桑老柏的声音和九只雏凤的啾啾叫声,形象地描绘出觱篥声音的萧瑟与清脆交织;“龙吟虎啸一时发,万籁百泉相与秋”,用龙吟虎啸、万籁百泉汇聚的声音,展现出觱篥乐声的雄浑与丰富。“忽然更作渔阳掺,黄云萧条白日暗。变调如闻杨柳春,上林繁花照眼新”,通过《渔阳掺》的低沉悲壮和《杨柳枝》的轻快热闹的对比,表现出觱篥乐声的变化多端。
情感表达丰富:既表达了对安万善高超演奏技艺的赞赏,也通过 “傍邻闻者多叹息,远客思乡皆泪垂” 写出了觱篥乐声的感染力,能让听众产生共鸣,引发思乡之情。同时,“世人解听不解赏,长飙风中自来往” 也流露出诗人对世人不懂欣赏音乐内涵的感慨。
结构层次清晰:全诗可分为三个部分,前六句介绍觱篥的起源、流传和演奏者以及音乐的感染力;中间十句集中描写觱篥的乐声变化;最后两句 “岁夜高堂列明烛,美酒一杯声一曲”,点明听曲的时间和场景,在美酒与乐声中,给人以余韵悠长之感。
创作背景
李颀生活在唐朝文化开放、经济繁荣、艺术成就卓越的时期,当时与外国的文化交流频繁,音乐艺术得到了极大的发展。李颀有机会接触并欣赏到由胡人演奏的异域音乐,在听了安万善吹奏觱篥后,有感而发创作了此诗,不仅展现了觱篥音乐的魅力,也反映了唐朝社会对于外来音乐文化的接纳与欣赏。
简析
《听安万善吹觱篥歌》是李颀音乐诗中的佳作。这首诗以独特的视角、丰富的想象、生动的描写,将觱篥音乐之美与诗歌之美完美结合,展现了诗人对音乐艺术的深刻理解和高度的欣赏能力。诗歌语言优美,用典自然,比喻贴切,通过对觱篥乐声的描写,营造出了丰富多彩的音乐画面和情感氛围。在艺术上,全诗气势流畅,转韵巧妙,根据诗情的发展,变换了七个不同的韵脚,声韵意境相得益彰,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对后世的音乐诗创作产生了一定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