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都·初春

卢祖皋〔宋代〕

春讯飞琼管。风日薄、度墙啼鸟声乱。江城次第,笙歌翠合,绮罗香暖。溶溶涧渌冰泮。醉梦里、年华暗换。料黛眉重锁隋堤,芳心还动梁苑。
新来雁阔云音,鸾分鉴影,无计重见。啼春细雨,笼愁澹月,恁时庭院。离肠未语先断。算犹有、凭高望眼。更那堪、芳草连天,飞梅弄晚。

译文

葭莩灰带着春的讯息飞出琼管,早春的清风日头还不暖,越过墙头的鸟啼已一片噪乱。江城转眼间,已是翠碧笼罩,笙歌喧天,人们穿着绮罗春衫,迎来花香日暖。溪涧里残冰消融,绿水涓涓,恍惚在醉梦里,岁月悄然转换。料想隋堤的柳叶凝重地紧锁了黛眉,梁苑的林花芳心震颤。

新近已很久不闻鸿雁的叫声,分飞的鸾凤对着镜中的孤影悲唤,生离死别的情人再也不能相见。啼泣的春天洒下淋沥的细雨,愁云笼罩的夜晚,月光淡淡,独守着此时的庭院。离别的愁肠未曾倾诉已先寸断。就算还能登高望远,更如何忍受那芳草连绵伸向天边,飞落的梅花舞弄着暮色昏暗。

注释

琼管:古以葭莩灰实律管,候至则灰飞管通,葭即芦,管以玉为之,这里指古代一种测量节候的工具。

薄:临近。

次第:依次,这里指转眼间。

溶溶:水缓缓流动的样子。

泮:溶解,分离。

隋堤:隋代开通济渠,沿渠筑堤,后称为隋堤。

梁苑:园囿名,在今河南开封市东南,汉梁孝王刘武筑,为游赏与延宾之所,当时名士如司马相如、枚乘、邹阳皆为座上客,一名梁园,又称兔园,此处泛指园林。

雁阔云音:指很久没有收到远方的书信。阔,稀少。

鸾分鉴影:鸾,凤凰一类的鸟。《艺文类聚》卷九十引南朝范泰《鸾鸟诗序》说罽宾王获一鸾鸟,甚爱之,然鸟三年不鸣,他的夫人说,鸟见其类而后鸣,何不悬镜一照,结果鸾鸟于镜中自顾身影后,哀鸣而死,后用作妇女失偶自伤的典故,这里指与爱人分离。

恁时:此时。

赏析

上片:前八句从自然与人事的声、色、香、暖等变化,多角度地渲染出江城春色的绚丽与温馨。如 “风日薄、度墙啼鸟声乱” 写春风日暖、鸟声喧闹,“笙歌翠合,绮罗香暖” 描绘出江城热闹、人们赏春的欢乐场景。“溶溶涧渌冰泮,醉梦里、年华暗换” 化用秦观词句,在写春景中感叹时光悄然流逝。“料黛眉重锁隋堤,芳心还动梁苑”,词人由眼前景联想到中原故土的柳与花,暗寓对中原的眷念与悲感,拓展了词的意境。

下片:“新来雁阔云音,鸾分鉴影,无计重见” 直接点明主旨,写与爱人分离后音信难通、无法相见的痛苦。“啼春细雨,笼愁澹月,恁时庭院” 运用移情手法,将人的愁绪赋予春雨、淡月,描绘出庭院的凄凉景象,衬托内心的哀伤。“离肠未语先断” 直抒离别的愁苦,“算犹有、凭高望眼。更那堪、芳草连天,飞梅弄晚”,即使登高望远,也只能看到芳草连天、飞梅弄晚的凄凉景象,以景结情,将离恨愁绪推向高潮,辞尽而意未尽。

整体:全词情景交融,上片的乐景与下片的哀情形成鲜明对比,以乐景衬哀情,更显哀愁之深。语言清新自然又不乏精巧,如 “黛眉”“芳心” 等词运用巧妙,意象丰富,如啼鸟、笙歌、涧水、鸿雁、鸾凤等,营造出一种凄美、哀怨的意境,将伤春之情与离情别绪表达得淋漓尽致。

创作背景

南宋时期,社会动荡,国家偏安一隅,中原地区沦陷。卢祖皋作为南宋的文人,身处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一方面可能因个人的离别相思之情,借初春之景抒发内心的愁苦;另一方面,也可能借景抒情,以对中原故土的思念,表达对沦陷区的关切和对国家命运的忧虑,在伤春怀人的同时,寄寓了深沉的家国之思。

简析

《宴清都・初春》是卢祖皋的代表作之一。在思想内容上,既有对时光流逝、与爱人分离的个人情感抒发,又蕴含着对中原故土的眷恋和对国家现状的隐忧,具有一定的深度和广度。在艺术特色上,词的结构严谨,上片写景为下片抒情做铺垫,景与情过渡自然;语言优美,善用意象,手法多样,尤其是移情、对比等手法的运用,使词的表现力更强,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体现了南宋婉约词的典型风格,在南宋词坛上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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