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独宿博山王氏庵

辛弃疾〔宋代〕

绕床饥鼠,蝙蝠翻灯舞。屋上松风吹急雨,破纸窗间自语。
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

译文

饥饿的老鼠绕着床窜来窜去,蝙蝠围着昏黑的油灯上下翻舞。屋上的松风夹带着阵阵急雨,击破窗纸,发出飒飒的声响,仿佛在自言自语。

我这一生走遍了塞北江南,如今归来时已经是白发苍苍、容颜苍老。在这秋夜,我从睡梦中醒来,虽然盖着单薄的布被,但眼前仿佛仍浮现出万里江山的壮丽景象。

注释

清平乐:词牌名。

博山:在今江西广丰县西南。王氏庵:姓王人家的破旧小草庵(茅屋)。

翻灯舞:绕着灯来回飞。

自语:指被风吹破的窗纸发出的飒飒声,仿佛在自言自语。

塞北:泛指中原地区以北,这里指作者早年在北方抗金的地区。

归来:指作者罢官归隐。

华发:白发。

梦觉:梦醒。

赏析

上片:通过描写 “饥鼠”“蝙蝠”“松风”“急雨”“破纸” 等意象,描绘出王氏庵的破败、荒凉与阴森的环境,“绕床”“翻灯舞”“自语” 等词语使画面富有动态感,以动衬静,更显环境的凄清,为下片作者的感慨做了铺垫。

下片:“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从空间与时间两个维度,概括了作者一生的漂泊经历,饱含着岁月流逝、壮志未酬的悲愤。“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与上片的凄凉环境形成鲜明对比,作者虽身处破败的茅屋,盖着单薄的布被,但心中所想仍是国家的万里江山,体现了作者即使在困境中也始终不忘国家、心怀天下的高尚情怀和爱国精神,这两句是全词的点睛之笔,境界陡然开阔,情感真挚深沉。

创作背景

辛弃疾一生力主抗金,却遭主和派排挤打压,多次被贬官。这首词是他闲居带湖期间,独宿博山王氏庵时所作。当时他远离官场,壮志难酬,在这样的心境下,借独宿破庵的所见所感,抒发了自己的身世之感与爱国情怀。

简析

这首词篇幅短小,却内容丰富,情感深沉。上片写景,以景衬情,营造出孤寂、凄凉的氛围;下片抒情,直抒胸臆与情景交融相结合,将作者的人生经历、现实处境与爱国情怀融为一体。语言质朴自然,却具有很强的表现力,如 “破纸窗间自语”,一个 “自语” 将风吹破纸的声音拟人化,生动地写出了环境的破败与寂静。“眼前万里江山” 则以简洁有力的语言,将作者的爱国之情推向高潮,展现了辛弃疾词豪放与沉郁相结合的艺术风格,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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