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着 同:著;玉鉴 一作:玉界;明河 一作 银河)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肺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肝肺 一作:肝胆;沧浪 一作:沧冥;尽挹 一作:尽吸;岭海 一作:岭表)
译文
洞庭湖与青草湖相连,临近中秋,湖面上没有一丝风。三万顷澄澈如美玉般的湖水,载着我这一叶扁舟。皎洁的月亮洒下光辉,银河与明月的影子在湖水中交相辉映,天地内外一片澄澈。这种美妙的感受,只能在悠然间心领神会,难以用言语对他人诉说。
应回想起我在岭南一年来,月光孤独地照着我,我的心地像冰雪一样纯洁。如今头发稀疏,衣衫单薄,在这沧浪的湖面上安稳地泛舟,心胸无比开阔。我要舀尽西江之水,用北斗星作酒勺,邀请世间万物作宾客。我敲打着船舷独自高歌,真不知今夜是何夜啊!
注释
洞庭:湖名,在今湖南省北部。
青草:湖名,是洞庭湖的一部分,在湖南岳阳西南,与洞庭湖相连,总称洞庭湖。
风色:风势、风向,这里指刮风的迹象。
玉鉴琼田:形容月光下的湖水清澈洁白,像美玉和琼瑶铺成的田野。鉴,镜子。
著:附着,引申为 “载”。
素月:皎洁的月亮。
明河:银河。
岭海:五岭至南海之间的地域,这里指作者被贬到岭南地区。
经年:经过一年。
孤光:指月光。
萧骚:稀疏的样子。
尽挹西江:挹,舀。把西江的水都舀过来。西江,长江的别称。
细斟北斗:用北斗星作酒器慢慢斟酒。北斗,北斗七星,形状像酒勺。
万象:宇宙间的一切景象,指万物。
赏析
上片:开篇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点明时间、地点和天气,渲染出湖面的静谧。“玉鉴琼田三万顷,著我扁舟一叶”,将广阔的湖面与渺小的扁舟形成强烈对比,凸显出一种空旷、浩渺的意境。“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描绘了月光、银河与湖水交相辉映,天地一片纯净的景象,既是写眼前之景,也暗示了词人内心的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收束上片,强调这种美妙的感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给读者留下想象空间。
下片:“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肺皆冰雪”,由写景转为抒情,词人回顾自己在岭南的经历,以 “孤光自照”“肝肺皆冰雪” 表明自己虽遭贬谪,但依然保持着高洁的品格和纯净的内心。“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描写了词人的形象和心境,头发稀疏、衣衫单薄却能在广阔的湖面上稳坐扁舟,表现出一种超脱和从容。“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词人以夸张的手法,想象自己舀尽西江之水作美酒,以北斗为勺,邀请万物作宾客,展现出豪迈的气概和宽广的胸怀。“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则进一步抒发了词人陶醉于这美妙境界,物我两忘的情感。
创作背景
宋孝宗乾道二年(1166 年),张孝祥因受政敌谗害而被罢官,他从桂林北归,途经洞庭湖时,写下了这首词。当时他的心境既有着遭贬谪的失落,又有对自身品格的坚守和对自然的感悟,于是借景抒情,创作了这首千古名篇。
简析
《念奴娇・过洞庭》是张孝祥的代表作之一,全词意境雄浑,格调高昂,融写景、抒情、议论于一体。词人通过对洞庭湖秋夜景色的描绘,展现了自己高洁的人格和豪迈的情怀,在景与情的交融中,体现了作者对人生的深刻思考和对自然的敬畏与热爱。语言上,简洁明快又极具表现力,如 “玉鉴琼田”“表里俱澄澈” 等词句,生动地描绘出了湖水的清澈和天地的纯净。这首词不仅在艺术上具有很高的价值,也反映了张孝祥在特定人生阶段的精神风貌,对后世词的创作产生了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