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渐将晚,霜信报黄花。小窗低户深映,微路绕欹斜。为问山翁何事,坐看流年轻度,拚却鬓双华。徙倚望沧海,天净水明霞。
念平昔,空飘荡,遍天涯。归来三径重扫,松竹本吾家。却恨悲风时起,冉冉云间新雁,边马怨胡笳。谁似东山老,谈笑净胡沙。
译文
秋色渐渐变浓,黄花传来霜降的消息。小窗低户深深掩映在花丛中,一条蜿蜒的小路曲折倾斜。不禁自问究竟是为何,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光轻易流逝,就这样让两鬓生出白发。我徘徊不定,眺望沧海,只见天空澄澈,水映着明丽的彩霞。
回忆往昔,空自漂泊,走遍天涯海角。归来后重新打扫庭院间的小路,松竹才是属于我的家园。却遗憾悲凉的秋风时常吹起,缓缓飞过云间的新雁,边地的战马哀怨地嘶鸣,胡笳声不断。谁能像东晋的谢安一样,在谈笑间就平定胡人掀起的战乱。
注释
霜信:寒霜将临的消息。黄花有傲霜的习性,所以霜信常与黄花联系在一起 。
欹(qī)斜:倾斜、歪斜,这里形容小路曲折蜿蜒。
山翁:《晋书・山简传》记载山简好酒易醉,作者在此借以自称。
拚(pàn)却:甘愿、宁愿,此处有反问意,可理解为 “难道甘愿” 。
徙倚:徘徊、来回走动,形容内心的彷徨与不安。
三径:源自西汉末年,王莽专权,兖州刺史蒋诩辞官归里,在院中开辟三径,只与求仲、羊仲往来。后来 “三径” 就成为隐士居所的代称 。
冉冉:形容缓慢、渐渐的样子,此处用来描绘大雁缓缓飞行之态。
胡笳:古代塞外民族的一种乐器,声音悲凉,这里代指军中号角,象征着战争。
东山老:指东晋名臣谢安,他曾隐居东山,后出山指挥淝水之战,以少胜多,大破前秦苻坚军队,“谈笑静胡沙” 便出自他的典故。
胡沙:指代胡人发动的战争,胡人多居住在塞外风沙之地,所以用 “胡沙” 借指战争。
赏析
上片:开篇 “秋色渐将晚,霜信报黄花”,点明时节为暮秋,通过描写秋色渐浓、黄花报霜,营造出一种万物衰颓的氛围,暗示着时光的流逝和人生的迟暮 。“小窗低户深映,微路绕欹斜”,描绘出居所的简陋和周边环境的幽僻,曲折的小路也映衬出作者内心的愁绪。“为问山翁何事,坐看流年轻度,拚却鬓双华”,作者以山翁自比,反问自己为何只能看着时光白白流逝,无奈地让双鬓染霜,体现出他对虚度光阴的不甘和对年华老去的感慨。“徙倚望沧海,天净水明霞”,作者在徘徊中眺望沧海,看到天空澄澈、水映明霞的开阔景象,心境也随之变得开阔起来,在自然美景中寻求到了一丝慰藉,同时也流露出对自由、高远境界的向往。
下片:“念平昔,空飘荡,遍天涯”,回忆过去漂泊天涯却一事无成,表达出作者的自责与怅惘 。“归来三径重扫,松竹本吾家”,化用陶渊明 “三径就荒,松菊犹存” 的典故,表明自己归隐的生活状态,但 “本” 字也透露出他内心深处对归隐并非完全心甘情愿。“却恨悲风时起,冉冉云间新雁,边马怨胡笳”,借秋风、新雁、边马、胡笳等意象,描绘出一幅边地战争的悲凉画面,表达出作者虽归隐山林,却仍心系国事,对敌人侵扰的愤恨和对国家命运的担忧。“谁似东山老,谈笑静胡沙”,运用李白 “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净胡沙” 的诗意,以谢安自比,既表达了自己渴望像谢安一样建功立业、平定战乱的愿望,又对现实中无人能像谢安一样力挽狂澜感到无奈和悲愤,同时也是对朝廷偏安求和、不思进取的批判。
整体:全词情感跌宕起伏,从对时光流逝的感慨,到归隐后的无奈,再到对国事的忧虑和报国无门的悲愤,层层递进,将作者复杂的情感展现得淋漓尽致。语言上,既有对自然景色的细腻描绘,又有对典故的巧妙运用,使词的内涵更加丰富,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
创作背景
这首词是叶梦得晚年退居湖州卞山时所作。叶梦得历经北宋末年和南宋初期,曾在高宗朝任江东安抚大使,积极抗金,为保卫南宋政权做出过贡献。然而,随着南宋朝廷偏安求和,主战派受到迫害,他被调离前线,最终被迫上疏告老。当时金兵南犯,朝廷动荡,虽身处山林,但他依然心系国家安危,于是写下此词,抒发内心的悲愤和对国事的忧虑。
简析
《水调歌头・秋色渐将晚》是一首典型的感怀之作,体现了叶梦得词 “能于简淡中见雄杰” 的特点。从内容上看,它将个人的身世之感与家国之痛紧密结合,反映了南宋初期的社会现实和爱国志士的心声。在艺术手法上,词中运用了多种意象和典故,借景抒情、托物言志,使情感表达更加含蓄深沉。同时,词的结构严谨,上下片过渡自然,层次分明。这首词不仅展现了叶梦得的文学才华,也为后人了解那个时代的历史和人们的精神状态提供了生动的文本资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