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

贺铸〔宋代〕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花院 一作:花榭)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飞云 一作:碧云;闲情 一作:闲愁)

译文

她迈着轻盈的脚步没有来到横塘,我只能伤心地目送她像芳尘一样飘然而去。不知她这锦绣华年会与谁共度?是在那有着像月亮似的小拱桥和花木环绕的庭院里,还是在有雕花窗户的朱红大门内?大概只有春风才知道她的居处。

天上飞云缓缓流动,长着杜蘅的水边高地在暮色中渐隐,我挥动彩笔刚刚写下令人断肠的诗句。若问我的愁情究竟有多少?就像那一望无际的如烟青草,像满城随风飘转的柳絮,像梅子黄时的绵绵细雨。

注释

青玉案:词牌名。出自汉张衡《四愁诗》“美人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又名 “横塘路”。双调六十七字,前后片各五仄韵。

凌波:形容女子步态轻盈,出自曹植《洛神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横塘:在苏州城外,是作者隐居之所。

芳尘去:指美人已去,“芳尘” 取 “罗袜生尘” 意,代指美女的踪迹。
锦瑟华年:指美好的青春时期,源自李商隐《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月桥花院:一作 “月台花榭”。月桥是像月亮似的小拱桥,花院是花木环绕的庭院。

琐窗:雕绘连琐花纹的窗子。朱户:朱红的大门。

飞云冉冉:飞云缓缓流动。冉冉,缓慢移动的样子。

蘅皋:长有香草的水边高地。蘅,香草;皋,水边。

彩笔:五色笔,形容人极有才情。出自《南史・江淹传》江淹梦郭璞索回五色笔的典故。

断肠句:伤感的诗句。

梅子黄时雨:江南一带初夏梅熟时多连绵之雨,俗称 “梅雨”。

赏析

上片:以偶遇美人而不得见发端,“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借曹植《洛神赋》典故,描绘美人脚步轻盈却未到横塘,自己只能目送其远去的落寞。“锦瑟华年谁与度” 一问,既写自身孤寂,又关心佳人处境。“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想象美人居处,却不知确切所在,只有春知晓,更添惆怅与思念,虚实相生,将对美人的倾慕和求而不得的无奈表现得细腻动人。

下片:“飞云冉冉蘅皋暮”,描绘出晚霞中流云飘动、水边高地在暮色中隐现的画面,以乐景写哀情,强化因眷恋佳人的悲苦心绪。“彩笔新题断肠句”,写自己满怀愁绪写下伤感诗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运用博喻,以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三个意象,将抽象 “闲愁” 具象化,极言愁思之多、之乱、之绵,新颖独特,生动形象。

创作背景

此词为贺铸晚年退隐苏州期间所作。据龚明之《中吴纪闻》卷三载,贺铸有小筑在盘门之南十余里的横塘,他往来其间时作了此词。贺铸一生沉抑下僚,怀才不遇,退隐期间,或许借对美人的思慕,抒发自己在政治上的失意以及人生的孤寂苦闷。

简析

《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是一首以 “闲愁” 为主题的佳作。全词通过对暮春景色的描写和对美人的思慕,含蓄地抒发了作者沉郁不得志的情感。在艺术手法上,上片虚实结合,下片善用博喻,将无形的愁绪化为具体可感的形象,富有创意和感染力。语言优美,意境深远,尤其是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成为千古名句,贺铸也因此得 “贺梅子” 的雅称,对后世词的创作产生了一定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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